大食國的風土人情確實迥異於中土，林佳很快就玩瘋了，說到底，她還是一個少女。

在爪空的帶領下，她漸漸脫離了杜克三人的團體中，暮宇怕她有危險，忙跟進上去。

杜克看不見了三人的蹤跡，在大街上，他一人浪蕩，看著大食國的街面，這人氣已經不亞於中原許多大城了，可見大食國母還是很有能力的。

杜克想著，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人群忽然散到兩邊，一隊數百人的軍隊出現，然後是出行的華蓋，還有華蓋下的大食國母。

國人齊齊跪拜叩首，杜克看著華蓋下的女子。

那女子看上去不過四十上下，雍容華貴，但又常年大權在握，自有一番殺伐果斷氣勢。

“客人，瑩瑩在此見過，天榜第一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
“瑩瑩，爪瑩瑩？”

杜克念叨一句，他聽聞過江湖上爪空的消息，自然也知道他的妹妹，爪瑩瑩。

爪門敗落，他們兄妹倆一齊失蹤，直到爪空橫空出世，大家才知道爪門仍有傳人於世上行走。

“是的。”

爪瑩瑩笑語盈盈，父親爪閔入京城，登宗師樓比武，敗於劍仙之手，卻不知生死。之後他們兄妹倆被朝廷源源不斷的東臣衛追殺，還被爪門中的一些長老背叛，表親叔伯都被殺死。

最後只能在這泰西之地，遠離中土的國度，隱姓埋名茍活下來。為了報覆，她嫁給泰西國王，逐步控制泰西大食國，以一國之力供養他們兄妹，雙雙突破先天，更是大力發展泰西大食國軍備，發誓有朝一日要殺回中土，血債血償。

這些事情她本不必和杜克說，只是計劃順利到了這個地步，如果不顯擺下，總覺得差些什麽。

爪空慢慢也走過來，只不過他的身邊已沒有暮宇和林佳。

“杜克，暮宇和林佳在我們手上。”

爪空請杜克來不是單純來做客的，大食國攻伐中土，優勢其一是出其不意，其二就是先天高手，他和爪瑩瑩。

中土人才輩出，無論杜克認與不認，他都是當之無愧的天榜第一，先天絕頂中的第一高手。

中土深山老林中不是沒有隱世的先天高手，但大多都是一甲子之後才突破的，他們到此已是年老體衰，江湖上才少見他們的蹤跡。

杜克今日失陷在這裏，中土就會少了最強的高手，屆時爪氏兄妹聯手，中土誰能抵抗。

杜克看到了爪瑩瑩的笑容，笑容的背後是血腥殘酷，只要其一聲令下，大軍東進，開到大雪山甚至中原，當年血流滿地的場景又將重現於雪山，甚至蔓延到中原。

“林佳還是很信任你的。”

爪空聽到這話默然，他無意於通過征伐中土的方式報仇，只要入宮取當朝皇帝人頭就可以了，畢竟冤有頭，債有主。

可妹妹瑩瑩執意要報覆整個中土江湖，他自然要站在親人這邊，並竭力幫助她。為此，哪怕欺騙那個單純的小姑娘林佳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
“本宮聽說中土有千古一劍，萬世無刀之說。今日，本宮就要見識下所謂的天榜第一，所謂的萬世無刀。”

“都是虛名而已。”

杜克淡然，眼前卻是一道利爪抓來，和爪空由掌通爪，掌爪雙絕，純陽之意，浩浩湯湯的利爪不同。

爪瑩瑩的爪，陰柔詭譎，一出手，掀動天地大勢。

“半步絕世麽？”

杜克臉露驚容，爪瑩瑩本身極其適合爪門功法，其後又執掌大食國朝政，以一國之力供養修行，更是將國勢融於一身。

可以說，她身在大食國，就相當於一個半步絕世。

她一出手，令杜克處處不適，有不容於此地的感覺。

杜克仍不出手，反隨風而起，蜂飛蝶舞，淩虛間一閃一避。

從前的亂刀客，與人戰鬥甫一見面，即拔刀分生死，刀之剛強，好拼死戰鬥，然而誰也不知道，原來他會如此精妙的輕功身法。

這是姬心顏留下來給他的，先是經婁野，後由張九授予他。

對於杜克來說，這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，他很早就認真地練起來了。這也是從前他與人爭鬥之時，刀快一分的秘訣，別人只是看到他刀光的鋒利，卻不知他的身法之極速。

“為什麽不出手，你的刀呢，你是在擔心那兩個小年輕麽？”

爪瑩瑩提醒他，暮宇和林佳可身陷囹圄呢。

“不，我不擔心，我只是在等。”

“是麽，哈哈哈，他們不過一個一流，一個二流，早被我大哥捉拿起來了。你還在等什麽，等奇跡發生麽？”

杜克腳步一滑，身影停頓下來。

“他們到了。”

一座閣樓上，暮宇橫刀在前，護著手執長劍的林佳。

“怎麽可能？”爪空上前，沖向閣樓。

“我明明抓住他們了，鎖住琵琶骨，還留下高手看守的。”

杜克卻早他一步，到了閣樓，一轉身，手刀揮動，刀氣縱橫，把爪空打落。

“侍衛隊，聽我命令，圍住此樓！”

爪瑩瑩一聲令下，數百人的衛隊把閣樓團團圍住。

“沒事吧。”杜克問向暮宇，其實這個問題挺多餘的，有暮宇在，二人自然是安全的。

只是杜克還是問了，他問的是暮宇，實則是關心林佳，不可否認，在知道林佳有危險的時候，他竟然產生了擔心的情緒，這種情緒本來不必要的，不會有的。

爪空不知道暮宇的真實力量，杜克卻知道，這個天上來客，沒有那麽簡單。

林佳臉色黯然，只因杜克問的是暮宇，卻不是她。

暮宇微笑不搭話。杜克沈默，居然開口再問，只是這次問向了林佳。

“你沒事吧！”

只這四個字，聽到這四個字的林佳馬上又活了過來。

“嗯，杜師，杜師，我們沒事。你，杜師，你還好麽？”

“我很好，”

杜克看著越圍越多的人，不僅是侍衛隊，整個大食國都的百姓都圍了上來。

要一人敵一國麽？暮宇看向杜克，仿佛在問，真的沒事？

杜克看著林佳，把她看得嬌羞不已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杜克這麽看著她，但她挺開心的。

這一刻，杜克突然明白了很多，刀客，從來都是寧向直中取，不向曲中求。雷姑娘已經時過境遷了，為什麽自己還不能走出來，再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，為什麽要害怕，害怕輸嗎？

沒去試過，又如何知道，一定就是輸的呢？難道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麽？

只要心裏足夠溫柔，就一定能保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啊！

“暮宇，我該教給你的，都教過了，今天在你出師之前，再教你最後一刀。”

杜克回首，看向閣樓下的所有人。

“心中有要保護的人，手中的刀才足夠溫柔。”

他手刀橫空，斜刀直切入雲中，刀氣勃發，劈碎了雨雲，嘩啦啦地落下一場雨來。

閣樓下的人從頭到腳澆成了一個落湯雞，無論是國母還是達官貴人，王侯將相，普通老百姓，是先天高手，還是不識武功的男女老少，心頭的仇恨火熱，瞬間被澆滅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悲傷，以及那自悲傷痛苦中勃發出的堅韌力量。

這一刀不殺人，只是十分溫柔，這溫柔的一刀，感情充沛，情意十足，回味無窮，讓大家都沈浸在這一刀中。

再仇恨又如何，這一刀將一切統統斬去，有最珍惜，最想保護的人在，心裏就是柔軟的。

“刀者，見舍命忘身，百戰無悔，割斷陰陽，屠宰天下，證溫柔一刀。”

耳邊傳來這麽一句話，爪瑩瑩和爪空清醒過來，杜克和暮宇帶著林佳走遠了，他的刀，已證溫柔。

爪瑩瑩選擇了放棄，或許在見過杜克的刀後，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敵不過這樣溫柔的刀了。

這樣溫柔的刀，卻神乎其技！

或許是，在那場雨下，她真正明白了什麽，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，她應該為大食國的人著想。兩國刀兵一起，沒有勝利者，只有生靈塗炭，只有自廢墟殘骸中成長起來，充滿無盡仇恨的下一代。

離開大食國不久，暮宇辭別了杜克和林佳，他要去踏上自己的路，一條回家的路。

初春的雪蔓蔓連綿一片，林佳整理好杜克身上的裘衣，杜克起步行走，林佳也跟著走，她一直跟著他。

直到那一年的五月，關外大雪山的一家客棧內，客棧內一派溫室如春的景象，好不熱鬧。

已榮升客棧掌櫃的阿虎，坐在門前的太師椅上，悠哉悠哉。數十年前，誰想到他是店裏一個跑堂小二。

“時間過得真快啊！”

他還在感慨著，他這就老胳膊老腿了，只是突然天色就暗了下來。

“不應該啊，大中午的，怎麽就暗了，要下雨了麽。”

下雨什麽的最麻煩了，他實在是不想動作，只稍稍張開了眼睛。原來面前站著一男一女，遮擋住了陽光，他們如神仙眷侶般正牽著小手，牽得緊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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